“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关于人工智能技术发展与版权制度调整的建议
2024-12-18104
以下文章来源于IPCC 在华国际出版商联盟
2024年11月28日，IPCC创始主席张玉国先生受邀参加第八届中国网络版权保护与发展大会，并发表了题为“版权保护是可信人工智能发展的基石和保障”的演讲。现将发言中关于是否应该调整现有版权制度以适应AI发展的主要观点整理如下，以飨读者。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关于人工智能技术发展与版权制度调整的建议
张玉国
生成式人工智能在模型训练阶段未经许可使用版权内容是否构成合理使用、应当如何规制，已成为国际热点话题。综合目前国际国内情况，笔者认为应该谨慎调整版权制度，正确的策略是算经济账、算文化账、算国际账，在制度设计时要有“三个考虑”、“两项原则”和“一条出路”。首先是经济考虑：就是算经济账。版权产业是国民经济支柱产业，中国版权行业占GDP7.4%，创造和提供1600万就业机会。生成式AI尽管带来很多机遇，但尚未形成“杀手级”应用，而且有机器幻觉无法根除、垃圾信息、虚假信息和深度伪造大增、巨量能源消耗等挑战。以至于一流AI专家已经对其技术发展方向提出质疑，“深度学习之父”杨立昆（Yann LeCun）甚至认为大模型5年之内就会消失。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MIT教授达隆·阿西莫格鲁最近发表长篇论文，指出生成式AI对国民经济增长的贡献非常有限。一方面是国民经济支柱产业，另一方面是实际效果有待观察的新兴技术，应该如何算经济账，不言自明。其次是文化考虑：就是算文化账。包括出版物在内的创意产品是人类文明传播和传承的重要载体，也是生成式AI的内容训练基石，所谓“无数据、不AI”。那种认为技术发展优先、先进，文化保护次要、保守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保护是为了更好地创新。如果不尊重创作者的劳动成果，优质内容越来越少，AI靠什么训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线性的进步观、发展观，早已经被历史所证伪，生命科学中的“进化”已经被“演化”所代替，盲目工业发展而忽视环境保护早以被“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观念所取代。三是国际考虑：就是算国际账。在版权领域，中国既要在国际上树立负责任的大国形象，又要切实维护自身利益。在AI数据训练环节，欧盟立法明确保护版权内容，美国正在进行诉讼博弈。在这种国际背景下，中国是否有必要率先调整版权制度，允许AI模型不经许可使用版权内容？中国是几大国际版权条约签署国，如果我们允许AI模型“合理使用”中文内容，那是否意味着《伯尔尼公约》179个缔约方都可以“合理使用”中文内容？会对中国版权行业产生什么样的冲击？我们同时能否“合理使用”外文内容？最近国际上有36000多位作家、艺术家和权利人组织在网上公开签名，要求AI公司尊重版权。如果中国改变政策，会塑造何种国际形象、产生何种国际影响？这都是我们必须审慎面对的问题。目前需要坚持两个原则：一是透明，即公开披露用于训练大模型的数据，特别是有版权的内容和数据；二是授权，即在获得权利人的授权许可之后才能使用其作品进行训练。和则两利，斗则俱伤。版权产业与AI技术公司并不是零和博弈，合作共赢是最好出路，目前已有多个版权方和AI公司达成合作的案例。合理的授权与合作机制可以使技术公司从可靠来源获取海量高质量数据，为用户提供更加可信赖的AI工具和生成内容。权利人也可以获得相应的利益分配，从而有动力持续创作优质内容，为生成式AI提供源源不断的训练养料。从历史看未来，生成式AI要行稳致远，必须坚持技术向善。著作权制度的本质是一项公共政策，作为制度设计者，要坚持“为机器立心”，以人为本，在一项新技术的实际应用、社会综合收益、发展路径还没有完全清楚之前，切勿被媒体炒作带偏，应该冷静观察，广泛听取意见，谨慎出台新制度，“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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